第十八章、噩梦与细语
寒冷。
额头，眼角，脸颊，脖颈，寒冷的风从领口灌下，一层接着一层。我伸出手，把那东西拿到眼前，通红，苍白，这两种颜色在手上相交映。身体的其他部分——残留在寒冷里的部分。不用想都是差不多的颜色。
可这时，我没去找温暖的地方，还待在寒冷里。我踩在干硬的地上，身体一动不动。头是抬起的，平视——
平视如同死亡荒原一样的海面。
必须看这里，潜意识告诉我。你想生存，生存，所以得盯着海面，期望过往船只，不能放过一丝一毫求生的机会。即使——
即使你能听见海水在动，我面前的冰层在动，有些东西在水底，在所有的水底，他能看到我，记起我，找到我。面前的冰层在水上挪动，撞击，最后开裂，从中央，然后我看见了冰里爬出的东西。
“剑、剑？在哪？枪！麻昏他！滚开！”
该死。
额角剧烈的疼痛，这个是现在最有实感的东西。我晃晃头，面前的黑暗提醒我刚刚只是一场梦，有着实感的梦，我依然能感觉到身体的寒冷……呃、也许和我没盖被子有关。
身下的触感，我敲敲，地板。翻倒了吗？伸手去柜子上摸灯，一扫，骨头，似乎还打翻了什么塑料底座的东西，地板被砸出巨响。我明白了，这是陈列柜。
闭上眼睛，几秒钟后再睁开，在黑暗中能看出物体的大概模型了。我摸索着，打开床头灯。
昏黄色灯光，令人无端感到恶心。
“两点零六。”
我放下手机，原来已经两点多了，还是下楼去喝点什么，再决定是不是接着睡——
开、开门感到了阻碍？我来不及收力，门后传来娇呼——
门开了，站在门口的不是我想象中的鬼怪一流，借着床头灯的光线，我清楚地看清了门前的人，蓝色小兔睡衣，双手捂住胸口，至于脸，则是妹妹大人。
等等，我没搞错吧？妹妹大人？凌晨三点钟站在哥哥的门前，这绝对是刑事犯罪或道德犯罪的前瞻伏笔啊！
“早安，妹，话说你起得还真早呢。”
无论怎么说，睡衣装的妹妹大人，我收下了。美的东西就先欣赏再说，至于代价，那暂时在考虑范畴之外。
没有回答，我隐隐听见吸气一类的动静。
“那个，”我才注意到妹妹的动作，不由得为我这个哥哥的失败而懊悔。“刚刚开门，不会撞到你了吧？不过，还真是巧啊，刚刚我的额头也被撞到了、嘿嘿、嘿嘿......”
这™算什么蠢话啊！说出去后感到后悔，我自己对自己的话吐槽起来。这还真巧，是啊，提醒了妹妹是谁弄伤的她，你这时不是该抱上去嘘寒问暖的吗！
“唔——”
妹妹的回答，我听见了。不过，‘唔’，这是什么意思？妹妹大人待着不动，也许是没从疼痛中缓和过来，也许是想和哥哥多待一会，也许——最有可能的是——想欣赏一下兄长的卧室摆设......
“不过、妹，是怎么过来的？偶然经过？”
还是干脆地问问好。我可是给了妹妹便携回答哦！她只要点点头就能立刻解决这场谈话。
无比自然，妹妹没有回答，但是异常点是她的表情有些波动，像是懊悔，担忧，等等......
“我、我说，不想回答的话——”
“因为声音。”可能是因为我太啰嗦，妹妹回答了，一脸嫌恶。“哥哥又做了什么梦呢？又是喊又是哭的，什么‘求你放过我’，‘我根本没错’一类的话——”
诶，我的冷汗下来了。妹妹说的、不，做个分析吧。第一点，妹妹是不可能知道我做了什么梦的，那么，我确实喊出了这些求饶的话？但是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啊......也就是说妹妹真的听到了我的梦话！不知道妹妹听没听到我说的敏感内容，什么我就是个**一类的。
不过，为什么妹妹大人会记得那么清楚啊！这样的话我英俊高冷权术主义的哥哥形象不是全毁了吗！Aut caesaraut nihi！
像是不在意我的发愣，妹妹接着说下去：“是这样的噪声把我吵醒的，哥哥以为是什么？还请哥哥在睡觉时，能够注意一下自己发出的动静。”
应该觉得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，她转身就走，再没有一点流连——
依然是标准的妹妹形态，根本不打算好好说话。
“还是等一下的好。”
没有言语的回答，她只是站住，侧头，那样子是打算听我说话。
“妹妹大人的房间在二楼的另一头，你可能是在门口听了很久吧？”
错误问句，妹妹大人转头，向前走过去，我追上——
“喂，只是、有些话想对你说而已！”仍旧没有反应，但该说的还是要说。“等在门边，等待一类的事，还真是妹妹的温柔呢——”
睡昏头了。说完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。妹妹的温柔，这算什么？我是后宫恋爱番的男二吗？几乎能想象出接下来的情况了，妹妹冷淡又冷漠的话语连发，把我讽刺地体无完肤......
这样听起来不错。
妹妹，她楞了一下，脚步有些放缓，下一秒钟却恢复原样，那副模样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哥哥在说些什么，或许在她的听觉里，这只是一句不是太侮辱人的骂人话，不带有任何其他意义？
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，停下，没有领哥哥进屋的意思。妹妹侧头，看向我，意义相当明确：你怎么还不走？
“总之，对于关心还是谢谢了——”
“关心，哥哥到底在想什么？我对哥哥是什么样子，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？至于谢谢什么的，那种话留给该说的人说吧。”
也就是说，妹妹认为自己已经亲近到和哥哥用不着说谢谢的程度?
她打卡房门，好像打算进去——
“喂喂！啊啊啊啊!!!”
我看到了什么？屋子里有鬼啊！正对门口的地方，两点蓝色幽光移动——这到底，阴谋论，妹妹？！
她没有害怕，我还以为她会扑到我怀里的。那幽光移动，隐隐约约能看出轨迹来，这是——
芽芽？
落在我脚边，蹭我的拖鞋的，的确是妹妹捡回来的小猫，它现在已经住了一段日子，渐渐和我们混熟了。
“哈斯塔——”我低头，把它抱起来。哈斯塔，这是我对它的一贯称呼，但现在提起这个称呼我就回想起梦境，连忙改口。“芽芽，你也被我吵醒了吗？真是抱歉呢。”
哈斯塔、或者说芽芽，当然不会听出我的引申义。它叫了一声，在我怀里乱动，不是不喜欢被抱着的乱动，而是在表现亲近。妹妹好像弄出来动静，像是拖鞋轻轻踩地。我这才注意到妹妹大人没有进屋，她仍然呆在门口。
或许，我试着猜想，是在等芽芽吧？关注猫而把妹妹扔在一边，我这个哥哥简直做到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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